006

那件事之前，大哥对于我和赵铭的来往，是知道并纵容的，现在回忆起来许是压抑着怒气，睁只眼闭只眼的。
  其实我对赵铭，一直就是当成小姨的好朋友和我比较聊得来的一个大哥哥看待而已。
  要说亲近，他远远比不上我自小一直崇拜的大哥，以及总是喜欢娇笑着冲过来逗我的凌晟。
  我们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就算再怎么嬉闹也不会有肢体接触。在一起不外乎分享美食和那些以往的美丽的记忆，但是那一天大哥做的事却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起码对于我来说是主动碰触了一个除了大哥之外的异性。
  那个周末，赵铭来找我去新开的游乐场去玩，碰巧大哥也在家。
  我换完衣服，经过书房时，听到大哥的声音在半掩的门后响起。
  “你到底想怎样？”大哥饱含怒气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压抑，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父亲也曾在这个房间里用这样的声音怒骂着什么。
  只是一瞬间，赵铭开口了，声音听着略带委屈，“叶总多虑了，我只是想多多的陪着棉棉小姐，棉棉小姐那么小就是去了至亲的父亲和至爱的小姨，我……只是单纯的想让棉棉小姐开心而已！”
  大哥背对着我，我不知道他有什么样的表情，但是看他背脊挺得笔直，还有些微微发着颤，就知道气得不轻，显然并没有把赵铭的说辞放在心里。
  果不然，大哥怒极反而轻轻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不敢动你？你以为找到棉棉做靠山就可以牵制我？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赵铭对着门口的脸，显得惊慌失措，脸色涨得通红，好半天才呐呐成语，“我……我没有这么想……”
  大哥没有说话，只是嘿嘿笑了两声，然后长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向赵铭的大腿根（知道是哪不用我描述的这么清楚噻），赵铭一个踉跄往旁边滚去，手捂住伤处，神色痛苦。
  大哥显然还没有解气，长腿又开始踢出。
  “不要，大哥！”我推开门，跑进去扶起赵铭。肌肤接触的瞬间，我有一刻想掉头就走，那滑腻的感觉折磨得我好想吐。
  但是，我没有，我努力的压抑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使它牢牢的撑起赵铭。
  “赵哥哥，你没事吧？”我看了看赵铭脸上红得跟那个煮熟的龙虾般，曾经明朗的笑容不复见，挺秀的眉微微皱起，身子也微微曲起，还略略的发着抖。我有些心疼，抬头看着一脸无所谓的大哥，有些生气的吼道，“大哥，你干什么？”
  大哥可能没有想到我会以如此生气的口气嚷他，有些错愕。随即回过神来，浓黑的眉狠狠蹙起，好看的薄唇抿得死紧，一双黝黑深邃的大眼里满是风暴。
  我有些害怕，稍稍的往后退了一步，呆呆的望着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想伤害大哥，我想说着道歉的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大哥看了我好半天，那眼里有不可置信，有滔天的怒气还有浓浓的悲伤。
  我有些心疼，大哥是我唯一的亲人也是我自小就尊敬爱戴的人，我怎么可以为一个外人伤害他。
  大哥突然仰天大笑了几声，随即慢慢的平静下来，垂下头，声音沧桑而淡漠疏离，“你就为了他，对你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大哥大声嚷嚷……就为了这个小白脸……呵呵……”然后又是抑不住的轻笑声，似在自嘲又似在悲伤。
  “我……我……”我看着面前略显得平静的大哥，哪怕是说着控诉的话也是如此的冷漠平坦，这样的大哥，这样平静冷淡的态度，我从来没有看到过。
  这样的大哥好像五岁那年孤寂的站在梅树下的大哥，那么的遥不可及，那么的飘渺，我有些害怕，上前扑进大哥的怀里，“对不起，对不起，大哥，棉棉不是故意的！”
  大哥的身体僵了片刻，好半天才轻轻的推开我，大手握住我肉肉的脸，端详了半天，才开口柔声说，“既然这样，以后答应大哥，不要再见这个男人，不要和这个男人有牵连。”
  我回头看了看卧在地上面露乞色的赵铭，心有不忍。这几年来，我的很多的快乐都来自于他的陪伴，我怎么可以如此决绝的就放弃这么一个有着美丽笑容的朋友。
  我拉着大哥的手摇了摇，经过这几年的努力，我已经不在排斥大哥的接触。
  “大哥，他是我的朋友，我……”
  话没说完，大哥已经大力甩开我，向地上的赵铭大步踏去。
  我慌忙抱住大哥的腰，连连求情，“大哥，不要，大哥……”
  大哥停下来，从牙缝里吐出声音，“给我回房，不然我连你一起收拾！”
  看着一身怒气的大哥以势如破竹的强横势头冲向赵铭拳打脚踢，相对于186cm的大哥，177cm的赵铭明显只有抱头逃窜。
  我心一横，挡在劣势的赵铭面前，泪眼婆娑，“大哥，不要，你要打赵哥哥就先打我！”
  大哥果然停下了动作，紧捏着拳，好久却笑了出来，轻轻道，“你以为我不敢打你？你以为我疼你宠你，你就可以藐视我的权威？”
  “啪！”大手一扬，一个耳光重重的扇了下来。
  我被大哥的力道扫得甩出去叁步才停止，抹了抹嘴唇边渗出的血迹，我有一瞬间的发愣，这是那个虽然对我不苟言笑，却知道在半夜为踢被子的我盖好被子的大哥么？这样的大哥会下狠手伤害我么？
  这是我第一次被大哥打，记忆中，这是大哥第二次伤害我了。以前还有小姨和父亲的保护，现在呢，呵呵，原来自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一直想有一个人可以无条件无代价的宠我爱我，其实事情往往非我所愿，没有一个人愿意要一个什么也不是的胖女孩，一个大包裹。
  恍惚间，我听到了一个声音断断续续的从脑子里传来。
  “……你是包裹……你是弱智……我讨厌你……包裹……一无是处……”
  “我不是……棉棉不是包裹……也不是弱智……”
  “……妹妹……陪我们玩玩嘛……”
  “不要……不要……你们不要靠过来，不要，大哥救棉棉，救救棉棉……”
  “你大哥不要你了……不要你了……”
  头很痛，脑中一片浑浊，奸笑着的大哥，悲伤的小姨还有怒气冲冲的父亲交织成一个大大的漩涡，慢慢的将我淹没……
  手上的血红越来越多，怎么也揩不干净……
  不要……不要……
  叶轩辕看着面前女孩嘴里不断的溢出血，小小的手捂着头，厉声尖叫，“不要……不要……”
  心里一疼，抱住不停挣扎的女孩，对着门外大吼，“吕烟，给我进来！”
  这一瞬间，怀里挣扎的女孩和七年前躺在冰冷的手术台淤青满身的女孩身影相重迭，叶轩辕心里止不住泛起一股强烈的自责与悔意。
  自己只是想吓吓她，自己只是不愿意她以保护的姿态挡在别的男人面前，承认吧，叶轩辕，你只是嫉妒，只是嫉妒为什么她保护的不是你而已。
  捏着女孩不断溢出鲜血的嘴角，叶轩辕苦笑，明明只是想守护的，为什么却总是伤害。
  转头看见地板上一脸惊愕的男人，叶轩辕冷笑出声，“赵铭，我要你这辈子都生不如死！”
  昏昏沉沉中，我听到大哥焦急的声音响起。
  “她到底怎么样了？”
  接着一个低哑的女音响起，好像是吕医生的。
  “受了刺激，激发了她潜在的记忆！”
  “不是已经催眠了那段记忆？”
  “叶先生，催眠不等于就消去，记忆是已经存在的事实，只能掩盖，而不能彻底毁灭！”
  额上拂来一片很是舒服的温热，有些熟悉，应该是大哥的手，紧接着大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棉棉，起来吧，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大哥不会再伤害你了，醒醒吧！”
  大哥的声音是从没有的温柔，感觉如履春风，又是如此的执着，彷佛我不醒来，他就誓不罢休的继续念叨下去。我颤了颤睫毛，慢悠悠的睁开眼睛。
  “棉棉，你醒了啊？”大哥惊喜的握着我的脸。
  我看着面前这个满脸胡茬，双眼血丝，神情疲惫，衣冠不整的男人，这是我一向英俊挺拔器宇不凡注重仪表的大哥么？
  我有些费力的伸出手，摸了摸大哥的脸，不知怎么着，眼泪就哗哗的落了下来。
  大哥有些惊慌失措，“怎么了，棉棉，还痛么？是大哥不好，是大哥不该打了你！”
  我挣扎的坐起身，往床边的大哥怀里钻去，“大哥，不要丢下棉棉，不要不要棉棉！”
  大哥紧紧的搂住我，柔声安慰道，“大哥永远不会丢下棉棉，棉棉也要答应大哥，永远陪着大哥，不准跟着其他男人跑掉。”
  大哥如此强悍霸道的话语意外的让我的心里一暖，泛着甜蜜，我在大哥怀里轻轻的点点头，只要大哥不会不要我，我就永远不会离开大哥。心中泛着甜意，我慢慢坠入梦乡。
  睡梦中，好像有一炙热的东西沿着我的身体慢慢的抚摸，我有些不自然的想躲开这种炙热感，往旁边冰冷的床边滚去，不料那东西跟着我紧紧不放，轻轻的抚摸已经慢慢开始演变成微力的揉捏。朦胧中，我的身体里好像有股热流慢慢的开始在血液里蔓延，两腿之间也有一种微微湿热的汁液隐隐渗出，有一股强大的空虚在我体内升腾，强烈的渴望着什么，需要着什么……我的嘴里不自然的发出陌生的呻吟，双腿难耐的摩擦着，心里酸酸痒痒的，脑里急切的想清醒过来，却是有心无力，一直昏昏沉沉……只能任由那份炙热把我焚烧殆尽。
  第二天早上，我是在大哥的怀抱了醒过来。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大哥的睡颜了，儿时漂亮冷漠的少年不知不觉已经长成了一个强势英俊的男人。我侧过头，打量着大哥罕见的睡颜，睡着的大哥没有平日清醒的凌厉，刺得人无处藏身只能现形，现在倒是有种孩子气的慵懒。有些凌乱的黑发下，一双大眼上的浓黑睫毛又长又翘，分外可爱。
  我有些嫉妒的看着那些漂亮的长睫毛，可怜自己一个女儿家，睫毛都没有大哥的好看，情何以堪。
  有些坏心的，我慢慢的伸手探向那着实令人嫉妒的睫毛，心想能拔下几根是几根。
  就在手差那睫毛只有0.01cm的地方，大哥突然抓住我的大手，张开黝黑深邃的眼睛。
  “你干什么？”
  我有些心虚的想回手，讪笑道，“没……没什么……呵呵……大哥额上有根头发而已……呵呵……”
  大哥有些揶揄的笑道，大手一用力，拉我躺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不是因为我的睫毛长，有人嫉妒，想拔几根？”
  我慌忙摇头，“不是，肯定不是！”
  “真的不是？”大哥逼近我，黑黝黝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深深的眸子里满是怀疑。
  我被面前放大的俊颜弄得脸红不已，然后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还躺在大哥赤裸的胸膛上，有些不自然，挣扎着想爬下。
  大哥没有再说话，大手紧紧的捁着我，漂亮的眼睛仍是一动不动的盯着我，深邃的眼里，泛着我陌生的情绪。
  这种情绪让我有些心惊，有些害怕，眼见大哥的大掌越收越紧，我的不算纤细的腰有种断掉的感觉，我赤红着脸，小声的提醒道，“大哥，我很重啦！”
  大哥没有理会我，就好像整个人已经陷入一片迷茫着，深邃的眸子里一片荒芜。我使力的捏了捏大哥结实的胳膊，依然岿然不动。
  我开始挣扎，锲而不舍的同那双铁臂做着斗争……
  突然，大哥微微的喘息声在我头顶响起，我抬头，看见的就是大哥喘着气，眼里泛着红意的样子，好像一只恶狼要一口吞掉肥肥的小绵羊的感觉，我不由得有些担心，“大哥，你怎么啦？”
  大哥没有说话，只是一把推开我，跌跌撞撞的朝浴室奔去。
  留下我独自坐在床上懊恼，又是什么事惹到大哥了呢！
  那个时候，我已经决定把大哥当成我唯一的家人朋友，当然大哥所说的话我也会遵循。
  对于赵铭，我是很抱歉的，既然大哥不喜欢他，我也不想违背大哥的意愿再和他来往。
  虽然他给我带来了叁年的快乐与欢笑，但是我不想总是靠着他来找一些以往的温馨的回忆。
  人不能一辈子活在过去中，就像人不可能永远呆在象牙塔。
  逝去的毕竟已经逝去，只有抓住现在才可以守住将来。
  所以，我打电话过去委婉的告诉了自己做的决定，两人以后不再来往。赵铭还是那么善解人意，在沉默片刻后，就以一种“我很了解你的处境”的态度答应了我的请求，因为我做的这个决定，彼此之间也感觉没什么话可讲，谈话一度陷入僵局。
  最后在我考虑是不是借口有事挂掉电话时，电话那头传来赵铭有些黯然的声音，“棉棉，可不可以最后出来和我见一次面？我想有个美好的回忆。”
  出于对他的歉疚，我很是爽快的就答应了，却不料这次小小的见面，居然会给一个男人带来一生难以磨灭的灾难，也给我和大哥之间画上了一道深深的沟痕。